雪落無聲

文/老大山人

又失眠了，睡不著覺就睜開眼來，小屋里卻并不是一團(tuán)黑。我先是疑心是外面的路燈光輝，透過這床頭那兩扇玻窗進(jìn)來，把這個局限性的空間攪混得一片迷茫?？墒钱?dāng)我再度艱難地閉著眼，突然才意識到我又搬過家了：從有路燈旁邊的出租屋，搬到了這白天都需要燈光的小巷里；夜晚的小屋，那里會有這樣的亮堂呢。我奇怪這里的月色可以光顧寒舍，心里不免一陣竊喜：這睡不著覺，不是正好可以起身看月么？

于是我披衣跪在床上，把兩扇窗推開，就有一股很透徹的寒意撲頭撲面而來。我并不覺得奇怪，我知道現(xiàn)在的時令是冬天了。但是我依舊吃了一驚，因?yàn)檠矍澳切╇鼥V的境象，是我不曾預(yù)料和想到的：下雪了，潔白的雪已經(jīng)把平日里那條雜亂無章的小巷完全給覆蓋；好像輔了一床棉絮，蓬蓬松松，到處堆積著，自身的晶瑩讓夜色泛白。

這是這個冬天第一場雪。靜悄悄的，像是怕打擾睡夢中的人，順著那屋檐飄落下來，輕盈渺然，帶著幾分神秘：就像電影中的鏡頭，是那白衣俠女借著夜色，一抖擻，前來除暴安良。然而，她就是雪，就是這個冬夜里這個城市，有雪飄落，紛紛揚(yáng)揚(yáng)。她來到高樓的屋頂上，又順著那些電梯經(jīng)過的樓層往下紛飛。她停留在電線桿上的熾日燈上，讓燈光更加朦朧，茫然得像一雙淚眼。這樣的夜晚，就感到神秘起來。雪，并不會嫌貧愛富，她裝飾了城市的大街，也不會忘了這偏僻的小巷。她記得這里還有飄泊在外的人，在期待著她的光顧和問候……

這些人是孤獨(dú)的，是無奈的，是滿腹牽掛。一年中多少個日夜，都被算換成多少滴眼淚，在四季的深夜里墜落。于是，又一場漫長的等待，順著思緒的起伏，焦急在我的心里。已經(jīng)等了好久了，只盼這個冬天有雪來，就說明一年快結(jié)束了；可以買張車票，回家，見久別的親人。( 文章閱讀網(wǎng)：www.sanwen.net )

在眾多的季節(jié)，我喜歡的是冬天，我認(rèn)為這個時節(jié)有著歸宿的含義，最能說明游子的心情。像烈酒，像炊煙，像縈繞的雪。

在外已經(jīng)飄泊了二十多年，我已曾回個家，是在一個冬日的早上到家的，當(dāng)時忽然間下了一場雪，我的心情非常好，感覺這雪來得那么及時而且溫馨。很多年來我還記得回家的感受，我覺得自己很幸福。一場雪，讓村莊更加美麗，如畫，如記憶中的故事。雪落無聲，卻悄悄撩撥其心底的激動和在他鄉(xiāng)的惦念。這深夜的雪，正是我這個冬天失眠難寐的原因。

所以，這雪來的是時候，正好來安撫和慰藉我，讓我靜靜地回憶/品味，然后隨著雪的腳步，去尋找故鄉(xiāng)的輪廓。

雪落無聲，一切都是靜悄悄的。但是我的心并沒有安靜下來，它正在跳躍著……許多時間過去了，那片黃土地上的泥壁人家，那屋頂上的岱瓦，很想知道現(xiàn)在是否已經(jīng)被雪蓋著；那縷炊煙，會順著那根煙囪，在早晨的竹林上空彌散，一如我當(dāng)年回家的情景？這許多的回憶，就像這深夜的雪在眼前紛紛揚(yáng)揚(yáng)飄灑著，堆積著，卻又不敢去觸動她，挨近她的身旁，因?yàn)槲遗滤诨拖襁@無聲的落雪，會在溫度下消逝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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